与她、老赵一块出发的,还有负责开车的民。三人趁天刚蒙蒙亮,坐上货车,驶出了454驻扎地。出454大门的时候,哨岗向老赵敬个礼,有事没事地提起:“真巧,今早听进修生也想去赶集。”
“有节日吗?”林凉问。
“真被你中了呢。”民握着方向盘,答道,“是马会。”
“什么马会?”
“卖马买马的大会。这马会在这镇上,一年才举办一次。实不相瞒,我们班长是带我们俩,假公济私,瞧热闹去呢。”民偷偷向她泄密。
林凉听民这么形容,想:这马会肯定很热闹,绝对是城市里看不到的。
“那是肯定的,在那里,不仅有好马,还有好狗。当然,各种美食以及精美的本土手工艺术品更不会少了,每个人都想趁马会的热闹赚多点钱。”民边边吹起了口哨。
林凉再一想,摸摸自己口袋里空的,问:“你是早得到消息,带了钱吧。”
“是。你没带人民币票子吗?”民问。
“我只带了几十块钱,打算给东西买点杏仁榨杏仁汁,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。”如果是马会,她想,她可能想买的东西会很多,几十块钱塞牙缝都不够。
“我和班长可以先借你。”民,“不过,如果你想给队里自己人就不用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告诉你,队里肯定有人和我们一样,想着假公济私溜来看热闹。”民得煞有声色的,听起来一点都不会有错,“你想想,马啊,男人除了车,就爱马了。古代在没汽车之前,都是爱马的。”
“队里有人会骑马吗?”林凉在城市里长大的,从来没有骑过马,除了有一次在继父的部队里看到,和弟弟两人被继父的兵抱在马鞍上,由其他人牵着缰绳在跑马地溜达了一圈。当时她依稀记得才七八岁,弟弟六岁,不算骑马的经验。
“像我们队里这种,一年到头,东南西北跑的,遇到马的机会多着呢。我都会骑。”民以自己为例子明,骑马对于454的人来,是儿科项目,“队里骑得最好的,你猜猜是谁?”
“是谁?”林凉还真猜不出来,不敢夸口自己老公是万能。
“林队。林队骑马的经验,要追溯到他十六岁开始当兵的时候。”民喋喋不休给新兵补齐队里知识,“所以,我们另两个首长,一样是早年当兵,也都是骑马好手。”
在他们两人话的时候,赵班一直半合着眼皮假寐,后来听民越越扯淡,横飞的唾沫飞溅到了车窗玻璃上,才咳了一声提醒:“注意前面,开好车。”
“是,班长。”民听班长发了话,立马收住口。
货车一路开开开,中途遇到了不少兄弟部队的车,有越野车,有普通的货车,还有摩托,真是都赶着热闹去了?
林凉毕竟是刚入部队的毛驴,什么都还不懂,看着飞驰而过的这些花花绿绿的部队车,感觉千篇一律的,不禁像是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样,请教前辈:“民,你看得出这都是哪个部队的吗?”
“818里的野狼,飞虎,大象,486的土霸王,飞电……”
林凉听着这些部队番号,感觉不是进大观园,是进了动物园,问:“我们454也有动物番号吗?”
“有啊。”
“叫什么?”
“狗熊。我们三个首长正式命名的,特别骄傲,因为别的部队不敢叫狗熊,就我们454敢。”民昂着头,对于能身为狗熊一员有着无比光荣的自豪感。
林凉抚了很久脑袋,才适应了自己也是老公狗熊部队中一员的现状。不过,光是想想,当其它部队有事呼救454来救人,对着对讲器叫着:狗熊,狗熊,这里是野狼,野狼已经不行了,狗熊来救命~林凉嘴角又一勾:是很符合老公的恶趣味。
一路这车顶着朝阳开开开,是开到了半路,又遇到了自己部队的车。
一辆越野擦过他们身边时,车窗降到没了,露出禄的脑袋:“喂,你们不是四点出发吗?比我们还慢!”
炊事班想假公济私也只能开货车运菜,哪能比得上越野的车速呢。这分明是那些怪物想趁机调戏倒数第一的炊事班。但赵班好脾气,从来不计较。
禄见对赵班的激将法不成,两手围着嘴巴朝林凉喊:“嫂子,要不,你坐我们的车,我们先带你到集市里兜一圈风,而且你弟弟也在车上。”
这是挖人了。赵班微眯眼,不理,或许班里其他人被挖他会担心,但是林凉不同,是自己死活要赖在炊事班的。
两招都搞不定人,禄悻悻缩回脑袋,对开车的王子玉诉苦:“你姐对赵班就那么痴迷?”想他虽然不算全队长得最帅的,但也绝对比赵班那个有老婆有孩子的老男人养眼啊。林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,只一脸紧张地看赵班,生怕赵班把她抛弃了。
“她喜欢老实人。所以一开始对姐夫也挺排斥的,把我姐夫当苍蝇一样。”王子玉实话实答。
听到有人曾经比他更惨,而且还是自家首长,禄安慰了,督促部下把车加速。
“他们用什么借口假公济私?”林凉望着越野车的背影,问,准备私底下揭发了,这5班长居然敢挑拨她和班长之间的关系。
“可能是流行病学调查吧。”民对这些事司空见惯,随口能掰出一个,“我们队里是有个防疫班,但常常忙不过来,经常派出好几支分队分头调查。”
“队里不管吗?”
“现在是不忙的时候,首长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常事,哪个部队都一样。”民道,“因为首长们也很爱兵,知道兵们需要减轻压力,尤其是像我们这种经常上前线的。”
到这里,林凉提出了心底里始终存在的疑惑:“我们被派到这来,是有作战吗?”
“待命。”民简单两个字,“如果你还不懂得什么叫待命。我再给你举个例子,看过高山下的花环吧?”
林凉刹那懂了,都懂了:这些部队,包括她这支部队,到这个地方集中,其实是离前线不远了。上面在交涉,如果交涉成功,和平解决,不需要交火。如果不成功,或是有什么问题,马上这些部队都要拉出去。到那时候,不定现在还在和你谈笑的人,下一刻四肢平躺被抬了回来,或许连尸首都没有了。她进来的这个部队,就是这般残酷的一个环境,是庄雁落死活不想进的死亡地带。
“每到这个时候,我们就会这样——”民着,边掰开车里的一个盒子,抽出条绿箭口香糖,扔到她怀里,“拿一条嚼在嘴巴里上战场特别有效。5班长嘴巴是损人了点,但他曾归结出这东西比药还好。”
“怎么?”林凉感觉今天是受老兵教育了,听得津津有味,把刚才禄那些刺激人的话也丢后脑勺了。
“边嚼,边拿它塞耳朵,炮弹砰砰砰你基本听不见,心跳也就没有那么快了。同时,可以拿它堵敌人的枪眼了,或者是一时没有止血药物什么的,靠它的粘性能起点堵血的效用。”
到枪,真是听到了枪响。
嘭!
林凉从车前窗望出去,见到了气枪放出的礼炮,在空中飘洒着五色的彩纸。离镇近了,离热闹的马会也近了,欢乐的气氛把刚刚谈的严肃话题都给吹散了。
货车是停在会场统一指定的沙地停车场。赵班下车后,指示两个兵:“可以去看看马会,但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。总之,下午四点之前,必须完成任务返回营地。”
“是。”民乐呵呵地答应着,等班长转身,马上对林凉,“我们先去看马会吧。看两眼再去买菜。不然,等买完菜,得看着东西,根本不可能去看马会了。”
林凉知道赵班有意背过身,就是想装作听不见,大家好假公济私,于是跟他们两人,一起往集市里走了去。
人群拥挤的街市,赵班唯恐新兵跟丢了,一再叮嘱三个人不能分开。林凉也不敢乱走,紧随赵班,由民在她身后押后。一路可见的摊贩很多,卖的东西五花八门。但是,他们直往前走,是要先到跑马场看看马,再回来买东西。
这个跑马场可一点都不像是电视里香港精雕玉镯的马会,是临时搭的,四周一圈简易的木栅栏,中间一大片沙地,就算是个跑马场了。
而且,这里也不会赛马,只是各个卖家把自己想卖的马拿出来遛遛,买家们围在栅栏边竞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