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人透过洞屋墙上的小窗,看到一个人浑身鲜血伏在地上,不住抽搐。
祭师努力想用草药堵住他的伤口,但却徒劳无功,因为那人几乎被人用利刃从当中劈开,只剩下一手一脚和大半个身体,而他竟然用这样一具残躯爬回了村子。
老人分开人群,来到这人面前,俯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口,突然,老人发出一声怆然悲鸣,深深跪在地上,身体剧烈颤动,咳嗽不止。
周围的土人也随他一起跪下,低声抽泣。
血泊中的那人伸出一只残存的手臂,握住老人的手腕,嘴唇蠕动,似乎在说着什么。
老人老泪纵横,几次就要昏倒,祭师跪行了两步,在老人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,似在请示。
老人脸上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,看了看伤者,又看了看祭师和村民,伸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,不住喘息,似乎强迫自己保持清醒。
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,大家都已猜了个大半,因为只有一种痛苦能如此折磨一个人——那就是他正面临着一项极其为难的选择。
血泊中的伤者,头歪了歪,似乎在鼓励老人。
老人一声重重地悲叹,手在空中停了半晌,终于向下挥了挥。
祭师向老人和伤者跪拜了三次,拿出一瓶淡红的液体,交给老人。
老人的手颤抖不已,但还是接过了,所有的村民都深跪在地上,静静等候着。
老人将脸转到一旁,瓶中的液体从他手上倾泻而下。
伤者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,一股腥臭的浓烟从地上升起,片刻之后,伤者所在之地就只剩下一汪血水。
老人发出一声哀吼,仰天晕倒在地,几个村民立刻过去扶起他。
祭师将一些粉末撒在那汪血水上,一股火苗窜出,不消片刻,地上的鲜血都化为了灰烬。
暖薰紧紧扶住窗棂,低声道:“为什么,为什么会这样?”
璟羲微叹一声:“那是图多,伊娜也死了,不过没能爬得回来。”
“王爷是说这就是老人的那位亲人?”
“正是。”
“可是他们刚才还在这里!怎么可能就已经死了?”
璟羲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,似乎是在为我们打猎的时候遇到了野兽。”
“你是说他们因我们而死?”暖薰一瞬就红了眼眶。
璟羲还没有回答,汐妍又忍不住插话道:“皇叔,不对呀,他们的语言我好像能听懂一点,图多死前反复提到‘拉孜獒’,我好像听师傅讲故事的时候说过,那是两年前的是,虽说记不太清楚了,但我还敢肯定绝对不是野兽的意思。”
璟羲没有说话,皇玄凛看了看她,默然片刻,道:“的确不是。”
玥默璃有些不爽的睨着璟羲:“妍妍都知道不是野兽,你这见多识广的神医王爷难道是耳误,还是特意有所避讳?”
璟羲转身望着窗外,拒绝回答。
玥默璃在心里翻了白眼,又看向皇玄凛:“璟羲不肯说,你应该也知道‘拉孜獒’的含义是不是?”
皇玄凛叹息一声:“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,‘拉孜獒’一词的确是最可怖的禁忌。它的意义,就字面而译是指‘残尸是指‘残尸’。”
暖薰忍不住问道:“皇……公子是说他们在外出的途中遇到了,遇到了‘残尸’?”
“正是如此,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。”皇玄凛神色有些凝重。
听他如此说,汐妍仍是很淡定,而暖薰却是浑身一颤:“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?”
璇夙冷冷清清看了暖薰一眼:“不知暖薰姑娘想到没有,既然此族人已经领悟了不死的奥义,为什么村长还要忍痛将图多杀死?”
“也许……他伤得太重,村长不忍看他如此痛苦,所以才不得已杀了他。”
“绝对不是那个理由。”汐妍摸着小下巴,颇为深沉地说:“暖薰你好好想想,图多虽然伤得很重,但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过,但在药液沾到他身体的一瞬间,他却叫那么惨,这只能证明,被药液融化的痛苦,比身体残缺的痛苦要厉害得多。”
暖薰怔了怔,似乎想起了什么:“他们非常害怕图多的身体,他们族人虽然可以复活,但图多连身子都已经残缺,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……”
璟羲转过身来,犹豫了一会儿,叹道:“他们的确很恐惧图多的残躯,连最后一点血水都要烧为灰烬,然而却不是因为他无法复活。”
见暖薰满头雾水,汐妍对璟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:“皇叔知道什么一下说完好不好,我很好奇呢。”
“你这丫头,不知哪来这么多好奇心。”璟羲无奈地瞧了她一眼:“他们恐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图多身体的每一部分,都能重生!”
就在此时,刚才晕倒的老人走了进来。
他原本佝偻的身体挺得笔直,似乎显得高大了许多,手中握着一只竹矛,被刺枝抽打得满是血孔得脸上涨的通红,他眉头微微抽搐着,似乎在强行克制着痛苦与愤怒。
“老人家……”暖薰欲言又止。
“不必讲了,图多与伊娜因为你们的到来而死,老祭师临死前预言终于实现了,外来者给我族带来了灾难!”
暖薰嗫嚅道:“我不知道怎样说才能表达我们的歉意……”
老人猛地一挥手,高声吼道:“不必了,你们给我马上离开这里!”
“可是……我们不能走。”汐妍按了按额角,与皇玄凛头疼犯愁时的动作如出一辙。
老人紧紧握住长矛,一字一句:“不走?留下来看我们都被拉孜獒们撕成碎片么?”
皇玄凛看着他,神色淡淡:“当然不走。既然事情因我们而起,也自然会因我们而灭。”
老人嘶声道:“全都给我滚出去!”
他话音未落,手中长矛呼的一声在屋内荡开半个弧园,突然在空中一顿,矛尖顺势一转,直插皇玄凛的眉心。
“老爸小心!”
只见皇玄凛随意一指,立在眉心前,那森绿的矛尖似乎就被一种无形之力吸附于他的指尖上,无论老人如何用力,也没法挪动分毫。
老人略显红润的脸顿时又变得苍白如纸,皇玄凛轻轻一挥手,长矛以同样的角度在空中划个弧园,毫不着力的回到老人手上。
老人呆了片刻,低声道: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