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些幸存者或坐或躺在甲板角落,眼神空洞,对登船者毫无反应。
他们衣衫褴褛,许多人身上缠着渗血的,看不出原色的布条,手里却还紧紧握着一些东西……磨秃了尖头的长矛,崩了口的长剑,甚至是断裂的船桨和撬棍。
他们的脸上,手臂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,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依然残留在他们的脸上,没有褪去。
一个看似头领的人,穿着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皮甲,在两名同样憔悴的水手搀扶下,踉跄着走到埃利奥特面前。
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。
“大人……我们是从……从卡萨里纳岛逃出来的。”
卡萨里纳岛?
埃利奥特心头一凛。
那是马孔联盟在静谧之海边缘的据点,三个月前就断了消息,他知道那里已经被鱼人所围困,并且马孔联盟国因为一些事情,导致与己方闹翻,第三期雇佣军合同没有签署下去。
“你们的长官是谁?”
埃利奥特问道。
那头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,指了指主桅杆下方,那里用帆布覆盖着几具形态扭曲的尸体。
“他们都死了……我现在是长官。”
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,声音里没有起伏,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。
“我们在雇佣兵的掩护下离开码头没多久,它们就跟上来了……不是海盗,是鱼人,成千上万的鱼人……它们从海里爬上来,用爪子和骨刀刨抓船壳,像蚂蚁一样往上爬……”
埃利奥特能想象那副地狱般的景象。
在茫茫大海上,这条孤船被无数滑腻,狰狞的身影包围,它们嘶叫着,攀附着,如同附骨之疽。
“我们没有足够的火炮和火药,为了能够装下所有人,火炮都扔下了海里……只能靠肉搏。”
头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男人,女人,只要能拿动东西的,都上了甲板,我们用长矛捅,用棍棒砸,用牙齿咬……把它们从船舷打下去……甲板上滑得站不住人,都是血,都是粘液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那不堪回首的画面。
“我们杀了一波,又一波……它们好像永远杀不完……尸体堆在甲板上,我们的,它们的,我们用尸体当石头往海里丢……”
埃利奥特终于明白那令人窒息的恶臭从何而来了。
他示意书记官记录,同时强忍着不适,问道。
“你们……损失了多少人?”
头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又看了看那些覆盖着的帆布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,像是哭,又像是笑。
“出发时,船上挤了将近件,签署命令,让第一舰队出发。
在他做出要和马孔联盟翻脸,拿下卡萨里纳岛的时候,克里斯就已经让第一舰队做准备了,甚至在春天到来后,第一舰队上下近万人就已经可以出发了。
除了海军之外,五千人的NPC海军陆战队,以及人数更多的玩家大部队也都能出海,在十天后登陆卡萨里纳岛。
不过,做事情要做全套,为了让事情合法合理,克里斯就一直等待着……岛上什么情况,克里斯比任何人都清楚,每一个玩家都是他的眼线,岛上的奥拉夫等人也不例外。
在奥拉夫等人战死的那天晚上,克里斯就知道了,但是他不能对外表现出他知道的事情。
被NPC知道了无所谓,无非就是给自己加上一层神秘的光环而已。
给玩家知道了就容易出问题……要是玩家知道,克里斯能够随时随地的知道他们的情况,能够窥视他们,甚至能够看到线下的游戏论坛,那么他们会有什么反应,克里斯还真不好说。
反正,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。
所以,克里斯就忍着,一直等到了下面的人把消息传递过来后,他才做出指令。
第一舰队,出航!
第一舰队目前就在奥姆杜尔港口,不过它们在隔壁的军用港口,而并非是民用。
也不知道是巧合,还是玩家在故意等待,在第一舰队出航的当天,有着一百五十条武装商船,一万余人的读作二期复仇舰队,写作远航补奴舰队的舰队,也出航了。
……
奥姆杜尔港的军用与民用码头区域,在这一天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。
两支庞大的舰队几乎同时升帆起锚,准备驶向浩瀚无垠的静谧之海。
靠近军港一侧,克里斯麾下的第一舰队肃然列阵。
数十艘战舰按照规制整齐排开,主力是线条硬朗,船体坚固的巡洋舰与驱逐舰,船身外面裹着的铜皮上普遍涂装着深灰蓝色的哑光漆,在阳光下显得冷峻而威严。
最高大的几艘战列舰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,厚重的装甲带闪烁着冷硬的光泽,三层火炮甲板侧舷的炮窗紧闭,却难掩其下蕴藏的毁灭性力量。
桅杆上,代表巴格尼亚王国的双头鹰和海军的湛蓝双剑旗帜迎风猎猎作响。
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员们身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,在甲板上列队站立,鸦雀无声,只有军官短促的口令声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交织。
整个舰队散发着一种沉默,精干,只为征服与秩序而生的钢铁气息。
而在相邻的民用港区及外围海面上,巴格尼亚王国的二期“复仇舰队”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。
超过一百五十艘大小不一的武装商船汇聚在一起,它们并非制式战舰,船型各异,来自不同的商会和私人赞助。
船体被涂成各种颜色,有的还描绘着夸张的图案或家族的徽记,帆布上也常常印有赞助商的标志,显得五彩斑斓,却也带着一股草莽的彪悍气息。
这些船只甲板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……渴望财富的冒险者玩家,刀头舔血的雇佣兵玩家,梦想一夜暴富的投机客玩家,以及大量被优渥报酬吸引来的NPC水手。
他们喧哗着,相互招呼,空气中弥漫着兴奋,贪婪以及对未知旅程的躁动。
与第一舰队那种冰冷的纪律性相比,这支舰队更像是一群被共同利益驱使的狼群。
尽管气质迥异,但当两支舰队先后驶出港口,在引水船的指引下调整航向,于奥姆杜尔港外的开阔海域汇聚成一股更为庞大的船流时,那景象依旧无比壮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