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道上狼藉一片,到处都是散落的杂物,翻倒的马车,还有……尸体。
穿着各种衣服的尸体,有平民的,也有贵族私兵打扮的,甚至还有几具穿着蓝色制服的近卫军士兵尸体,倒在血泊中,被火焰逐渐逼近。
他看到一队近卫军士兵粗暴地撞开一扇还算完好的大门,从里面拖出一个尖叫着的富态男人,似乎是个小商人。
士兵们毫不理会他的哭喊和求饶,将他按在地上,抢走他怀里的钱袋,然后一刀结果了他,接着冲进屋内,里面立刻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物品被砸碎的声音。
另一处,几个士兵正兴奋地从一间着火的珠宝店里往外搬东西,脸上带着贪婪的笑容,完全不顾火势正在蔓延。
“叛国者的财产,都是陛下的赏赐!”
有人这样高喊着,为自己的行为正名。
也有零星的抵抗。
在远处某个街角,似乎还有贵族私军在依托一座石制建筑进行绝望的抵抗,箭矢和火枪子弹不时从窗口射出,将试图靠近的近卫军士兵射倒。
但很快,更多的蓝色制服涌了上去,用火箭点燃了建筑,里面立刻传来凄厉的惨叫声。
多罗克甚至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,惊慌失措地从一条小巷里跑出来,试图穿越已经成为战场的街道。
然而,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飞来,恰巧射中了她的胸膛。
这位母亲往前走了几步后,便踉跄倒地,怀中的婴儿发出响亮的啼哭,落在燃烧的废墟旁……
多罗克猛地缩回头,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断墙上,心脏狂跳不止。
这不是战争。
这是屠杀。
是狂欢式的掠夺和毁灭。
他之前的猜测错了,大错特错。
这根本不是自己人打进来了,这是米尼西亚的近卫军在清洗这座城市!
是查尔斯在清洗所有他认为的叛徒,而清洗的标准,显然模糊而宽泛到足以让任何士兵都可以借此发泄暴力和贪婪。
那座他曾经觉得拥挤,嘈杂但充满生机的宝岛城,正在他眼前被它自己的守护者亲手撕碎,点燃。
繁华散尽,只剩下燃烧的框架,流淌的鲜血和绝望的哀嚎。
多罗克感到一阵反胃。
他参与过战斗,杀过NPC,但那是游戏机制下的对抗,被杀的人都抱着杀死他的态度来与多罗克进行战斗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杀死敌人,多罗克没有任何心理障碍。
而眼前这种纯粹的,无差别的暴行和毁灭,都到了让他这个玩家都感到了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的程度。
他原本那点“看热闹”和“幸灾乐祸”的心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荒谬感。
他不敢再多看,这样的事情看多了让人恶心和不适。
多罗克沿着来时的路,像受惊的兔子一样,仓皇地逃回了那个肮脏但至少暂时安全的酒窖,重新合上木板,将外面那个燃烧的地狱隔绝开来。
但那些景象和声音,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黑暗中,多罗克靠着酒桶坐下,大口喘着气。
猫头鹰虚弱地问了一句。
“外面怎么样了?”
多罗克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
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,尽管黑暗中对方可能根本看不见。
“……地狱。”
他用尽力气,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。
就这两个字,猫头鹰便什么都明白了,他的年纪比多罗克要大一些,游戏经历的剧情也比后者多,所以,他很能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然后,便是长久的沉默。
只有酒窖外隐约传来的,这座城市持续燃烧和死亡的声音,如同背景音般永不停止。
……
王宫,觐见大厅内,此刻灯火通明。
尽管窗外远处的城市仍在燃烧,零星战斗的喊杀声依旧隐约可闻,但在王宫最深处的觐见大厅内,却已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。
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起,遮挡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,无数蜡烛和枝形吊灯将大厅照耀得金碧辉煌,仿佛白昼。
长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酒杯,虽然盛宴还未正式开始,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陈年美酒的醇厚气息。
查尔斯国王独自站在大厅尽头的高台王座前。
他早已换下那身缠着绷带的病号服,穿上了一套华贵无比的紫色天鹅绒礼服,胸前挂满了闪耀的勋章。
他背对着空旷的,即将迎来功臣们的大厅,手中端着一只盛满深红色酒液的水晶杯,微微摇晃着,欣赏着杯壁上挂着的酒痕。
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迷醉的,胜利者的笑容,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墙壁,看到了他光辉的未来。
“结束了……终于都结束了……”
他低声自语,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。
“叛徒……贵族……还有那些不听话的将军……都清理干净了。”
他仿佛能听到不久之后,这里将充满阿谀奉承的祝酒词,将领们将向他宣誓效忠,歌颂他的“英明”和“果决”。
他将重新牢牢掌控这个国家,一个经过鲜血洗礼,再无掣肘的王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