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笔,蘸墨,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字:
萧。
顿了顿,又写下一个字:
绝。
两个字并排而立,在烛光下沉默地对望。
她看了许久,然后将纸轻轻折起,折得很小很小,塞进那个木盒里。
和染血的帕子、乌木簪放在一处。
然后吹熄灯,上床。
枕着陌生的软枕,闻着陌生的熏香,却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。
一夜无梦。
次日清晨,楚明昭醒来时,天刚蒙蒙亮。
她穿好衣裳推门出去,萧绝已在院子里练剑。
晨雾未散,薄薄一层笼着庭院。他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,剑光如雪,破空之声凌厉。
她站在廊下看。
剑锋划过雾气,带起细小的水珠,在晨光里折射出微光。
看了许久。
直到他收剑。
“醒了?”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,气息微喘。
“嗯。”
“从今日起,卯时起身,跟我练剑。”他将剑抛给候在一旁的护卫,“伤好了,就别偷懒。”
“是。”
早膳摆在书房外间的圆桌上。清粥,四碟小菜,很简单。
两人对坐用饭,谁也没说话。
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,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
吃到一半,萧绝忽然开口:
“昨日礼部递了折子,弹劾我‘私德有亏,与义妹同住,有违伦常’。”
楚明昭筷子停了停。
“王爷如何回?”
“烧了。”萧绝夹了一筷子酱黄瓜,“顺便将礼部尚书贪墨科举银的证据,送到了都察院。”
楚明昭抬眼看他。
“他今日应当没空操心我的私德了。”萧绝说,语气平淡,“正忙着摘自己的乌纱帽。”
她低下头,继续喝粥。
嘴角却忍不住,微微弯了弯。
早膳后,陈先生来了。
老先生看见楚明昭从书房偏殿出来,脸色变了变,花白的胡须抖了抖,终究没说什么。只是讲课时,语气比往日更冷硬几分。
楚明昭照旧认真听,认真记。
午间歇息时,雷师傅来了。看见她住在书房这边,倒没什么反应,只说了句:“近些好,省得来回跑,耽误功夫。”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。
她住在书房偏殿,每日卯时跟萧绝练剑,辰时跟陈先生读书,午后跟雷师傅习武。
夜里,有时萧绝在书房批公文到很晚,她就坐在隔壁,点一盏灯看书。
偶尔,他会隔着月亮门问一句:
“还不睡?”
她便答:“看完这章。”
然后听见他低低的笑声,很轻,像风拂过竹叶。
谣言还在传。
却越传越离谱,反而没人当真了。
有人说亲眼瞧见郡主深夜从王爷房里出来。
是了,她就住在隔壁,自然要出来。
有人说王爷给郡主裁了新衣,一裁就是十几套。
确实,他说“郡主不能穿得太寒酸”,命人裁了四季衣裳。
还有人说,王爷亲自教郡主写字,手把手地教。
也没错,他确实教过,在她握笔不稳时,他覆上她的手,带着她写下一个“昭”字。
真真假假,混在一处,反倒成了一笔糊涂账。
只有楚明昭知道,那些传言里,有几分是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