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傅大人外,隔壁的秋嬷嬷也同样一晚起了十数次,而这这越影一旦听到隔壁有动静,立即就会兴奋地爬起来代小姐去后堂里跟着‘拉上一回’。
这个晚上傅家三个房间,一样热闹。
早起,本来就受了伤的傅五小姐终于拉到虚脱,脸色腊黄,焉焉地趴在床上下不来了。
白洛尘心疼受了伤又在提督府公堂受了惊吓,最后还被圣上惩罚的心爱未婚妻,下了朝堂连家也没回就直接来了傅家,不过他却被东凤帝派来的人挡在了门外:“左相大人,圣上有令,五小姐思过期间,不得与外人往来。还请回吧!”
白洛尘一身朱红官袍,立领处以金丝绣着金色的焰火,紧束着窄腰的黑色锻带上镶有三颗彩色宝石,罗袖微垂,冠顶一颗硕大的血色玛瑙。这象征着富贵与权利的桂冠与朝服,将他天生温柔的面孔衬托得几乎完美,绝伦!
面对着伸手拦住自己的两位女卫,他仅仅温温一笑,已让二人颊生桃花,抬起的手已不是那样坚定。再加上他再柔若春风细语地说道:“两位姑娘,我初来京城便成了傅家人,而今虽然没有住在傅家,可你们看,这院落都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,我怎么能算是外人呢?”
他明明是一国之相,本该高高在上,可面对着两名身份低微的女卫,竟然以我自称,说话动作更是温柔到了细节。这样的美男子,再如此温和可亲,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抵挡?
两名女卫略一思索,深以为然。便双双放开了手,其中一人道:“左相大人不要待太久,省得我等不好交待!”
“多谢二位姑娘通融!”白洛尘抱手一礼,灿烂一笑,只叫两名女卫几乎是瞬间即面红耳赤。
“骚包!”越影听到白洛尘的声音时正好在窗边,抬头看去,不由低咒。呸,主子比他好看了百千倍,可是主子从来就不刻意勾引姑娘家,让她们为之失魂。像白洛尘这种四处放电的人,说得好听是天性温柔,但其实那种温柔才是世间最致命的毒。
白洛尘没有敲门,直接就推开门进来了。越影气得狠狠地瞪着他,拿起合药的小圆棍,哄哄哄哄地捣得小瓦罐阵阵闷响。但白洛尘只作未闻地往内间走去,越影知道自己拦不住他,手上更用力了。
哄哄哄哄……忽然‘咔’的一声裂响,那香气弥漫的小瓦罐竟然就这样四分五裂了,顿时各种珍奇药材和花朵的香味四溢而出,几乎是一下子整个屋子里都是那种味道,闻来就十分提神。越影将手中小圆棍一丢,三两步跑过去拦到白洛尘面前:“小姐在睡觉,你出……”
白洛尘手忽然抬起,一下就将越影给点了。
傅华衣晚上心情烦躁,再加上越影时常起夜,‘拉’得直响,她几乎就没睡,还得在屋里弄一些怪味,然后用花香来熏。她一直到早上才睡着,白洛尘进来时,她睡得正香。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,她嘴角弯了起来,那一张总是冷漠如冰的小脸忽然就变得柔和。白洛尘没有吵她,就只是坐在床沿,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。
其实以前的时候,他也经常在夜里,如此这般对着她熟睡的模样发呆。这种时候,寻常总是温柔的笑脸就会变得漠然一片,眼瞳深黑到一望无底,没有人能够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思绪。
今天也是一样,他在坐了半个时辰以后,傅华衣仍然没醒来,越影的穴道却已经先被冲开了。她怒气冲冲地走进来,正自发呆的白洛尘却忽然抬头,那一双总是缀着天然风情的眼睛,此时却几乎冷到快要结冰了。越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,怯怯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后,又乖乖地转过身走了出去。
白洛尘继续坐着发呆,越影咬着牙走出来,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,忽然看到桌上烂掉的瓦罐,顿时计上心头。
傅华衣是从越影口中得知的白洛尘来过的事,她睡够了醒来的时候,白洛尘已经走了。越影抱着一堆破瓦片问她:“小姐,我想到一个好办法,让白洛尘在这段时间内,再不能进我们房间里来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在没办法给他砍一刀大的以前,她也不想再见到白洛尘了。
“你看这个……”越影将烂瓦罐碎片给傅华衣看,“若是小姐让人知道,是白洛尘的到来害得小姐这一罐准备了一个月的药被弄成这样,到时候根本就不用我们说话,圣上和傅大人也不会让他再来给你添乱了。”
傅华衣捡起其中一块陶片,细细端详了翻,笑道:“说的也是!”
“那就这样说定了。”越影喜道,“我马上出去丢‘垃圾’,外面那些人肯定会问,到时候我就说是白洛尘不小心撞翻桌子,让瓦罐掉到了地上。”
傅华衣道:“这个话说的太牵强了,外面根本没人听到罐子摔到地上的响声。”她在屋里睡觉都没听到。
“那有什么关系?”越影贼笑道,“反正只要让圣上不许他来就行了。而且,他的确有不让人从屋外听到声音的本事,他今天来了之后一点声音也没弄出来,外面的人肯定什么也没听到。只要我们两个一口咬定就是他在屋里把瓦罐撞摔了,说不定圣上还会怀疑其他什么呢!”
“这样不行,会惹恼他的。”傅华衣摇头,办法管用,却不能保证不会让白洛尘反弹。那人一发作起来,就跟个疯子似的,也许被圣上管束之后,他当时奈何不了她,可是等他找到机会,自己就肯定要糟殃了。
她现在还没有那个明目张胆地挑战他极限的本事,因为她付不起他想要的代价。现在离‘不死药成型’还有两个多月,时间长就代表着其中节外生枝的时候多,若是再过一个半月,或许她敢再这样冤枉他。但是现在,不行。
越影看到了傅华衣眼中的迟疑,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傅华衣的退缩,想来那天白洛尘的发疯,当真是吓到了她。自己这时候提起这些,的确不合时宜。她连忙笑道:“其实我这办法的确挺幼稚的,慢慢来没事。我就是怕他占小姐便宜,让主子吃亏,不过看他今天的情形,倒还算有两分君子之风,没有趁人之危。”
傅华衣没作声,她知道白洛尘在等成亲之后,还有两个多月。
“我去把这些东西丢掉,就说是不小心让别的药粉掉进去,毁了药效。”
“嗯,去吧!”
傅倾城意外早死,傅家还有祖父母以及父母,按照祖制丧事不可大肆操办。案件结束后,第二天她就被一小队人从侧门抬出去,葬在了傅家的墓地。傅家气氛格外阴沉,这些日子老爷夫人心情都不好,其他人自然是连大声喧哗都不敢。
七姨娘自从那天跟傅华衣说过话后就再也没法安心睡觉了,她总是从恶梦里惊醒过来,白天也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。这天早上却是一睡不起,傅玉堂去给她请安时,喊她不应,这才发现她发了高烧。
傅玉堂心里一急,本能地就想到了傅华衣,连忙喊了身边的小厮过来找傅华衣。傅华衣一听说七姨娘生病,就猜到她是吓成这样的。这女人也真是不经事,傅允涛都还没有想要杀人灭口,她却自己吓自己,那不是故意吸引目光,自找死路吗?所谓的心大胆子小,说的就是这种人吧!
可惜她现在是思过期间,不能出洛衣堂,傅华衣只好让越影过去看看。
七姨娘病在床上,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。但是越影没给她请大夫,若是让傅允涛知道七姨娘生病了,他十有**会让这女人直接病死。
“影儿姐姐,姨娘怎么样了?”越影给七姨娘把过脉后收回了手,傅玉堂焦急地问道。越影笑着安慰他:“没事,就是有些发热。一会儿我用酒帮七姨娘擦擦身子就会退烧了。玉堂到外面等着,别让人进来,也别跟人说七姨娘生病了知道吗?”
“哦!”傅玉堂听话地带着小厮双双坐到了门外的台阶上。越影关好门,倒了一碗酒,用棉布给七姨娘擦过额头和脸,小声唤道:“七姨娘,你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你连累死,就赶紧给我醒来!”
七姨娘虽然头晕,但思想还在,就是有些迷糊。听到事关于孩子,做为一个母亲,虽然吃力她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。看到越影,她眼里的惊惧和担忧奇迹般地放了下来,或许直到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明白,或许从一开始,这个家里她就只有华洛母女依靠。
虽然她们母女都做了对不起五小姐的事,可是直到现在,愿意真心帮她的,只有五小姐。临到有难了,连她的女儿都不走她这一边,甚至是怪她和玉堂不为她着想,只会帮傅华衣那个贱人。
七姨娘清醒了些,眼泪就流出来了,她握住越影的手,嘶哑道:“影姑娘,你告诉五小姐,四少爷就拜托她了。欠她的恩情,苏秀珍来世做牛做马,来报答她。”
越影压低声音道:“你不是傻子,若是现在自露了马脚,你死定了。”
“我,我没有办法不害怕!”七姨娘瞳孔瞪大,眼泪流个不停,“我现在一闭上眼睛,眼前就全是大小姐临死前的样子。你知不知道,大小姐的肚子和整个下身全都被挖走了啊!整个躯干空空的,为什么?这是为什么呀!他怎么能忍心下得了手?”
“我告诉你为什么?”越影严厉道,“傅倾城跟傅宇蓝兄妹二人有染,还珠胎暗结,这事若传出去,傅家满门都将被抄,还会遗臭万年。所以,他要彻底地断绝了这祸患。挖空肚子和下身,是为了不让忤作查出来,傅倾城已经破过身还怀过孕。
只有威胁到他的利益时,他才会动手。毕竟他只是让你给小姐做不在场的证据,他相信凭你的脑子还猜不到那里去,只要你装作若无其事,什么也不知道,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。你还有儿子还有女儿,给我放聪明点儿!”
七姨娘震惊地瞪大眼睛:“大少爷跟大小姐……”
“是!”越影道,“只要不触及他的权益,你就会没事,懂了么?可是他一旦怀疑起你,定然会斩草除根,连傅倾城他都不留情,更何况你一个姨娘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!”七姨娘连忙点头,虽然还是很怕,可心里到底是镇定了不少。
越影用酒帮她擦了两次身子,七姨娘精神好多了。越影临走还是不放心地拿傅玉堂来刺激七姨娘,让她一定要振作。
因为事情知道的人不多,傅华衣处理及时,这一次七姨娘平安度过。她在把自己关了三天后,迅速恢复了原样。而越影因为时常送傅玉堂来去,她去七姨娘的院子并没有引起什么目光。
傅华衣正在按着药方试药,这几天她已经调好了六罐备用药膏,用锡纸封存了起来。只需等到时间,将迷迭香喂养够了九九八十一天后,就可以将之捣烂加入药膏中,然后用高温炉鼎练制成丹了。
这是她对傅允涛说的制丹过程。
门没关,敲门声响起来。傅华衣抬头,只见傅少泽抱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盅站在门外,笑着问道:“五儿,我可以进来吗?”
“进来吧!”傅华衣冷淡地应了一声,继续低头忙碌。
“你在做什么?好香啊!”傅少泽笑着走进来,好奇地看着满桌的坛坛罐罐。傅华衣头也不抬地说道:“在配一些药,对身体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