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方学斋,名为饮冰。
背靠石林,占地数亩,有精舍三间,练武场一坝。
斋前有两棵树。
左边是枣树,右边也是枣树。
而此时,陈顺安立于月洞门外,看着学斋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学童,嘴角抽搐。
跟预想中的,《肉飞仙》真功图被严加看管,列入隐地不同。
真功图反而被章家大咧咧的放在学斋后的石林中。
但凡是章家子弟,随时随地都可去观摩、请功!
彰显士家之气度。
也就是说,陈顺安要偷偷‘蹭课旁听’,在这群青沟子武童眼皮子底下请功。
这些武童小的只有七八岁,大的有二十出头,估摸着有三四十人。
尤其是这两日老夫人大寿,庄里事多繁复,一些章家人为免麻烦,便干脆将自家孩子‘托育’于此。
所以不时还有章家旁支、外戚的年轻武者,来此暂住、观摩真功。
徐鸿既当教头,也当大家长。
好在将真功图偷传陈顺安之事,不宜大肆宣扬。
徐鸿走入学斋,将一众在练武场中练武的武童,都喊入精舍中。
关了窗户,发下一摞摞叠起来有手指厚度的武略试卷。
也把在石林中观摩真功、习武搬气的年轻武者,叫到一旁。
给陈顺安制造了请功的机会。
“跟我来吧,时间有限,我们得抓紧。”
徐鸿朝左右打量下,拉着陈顺安从精舍旁的绿荫小道,绕到石林中。
陈顺安隐约听到一道道稚嫩的唉声叹气,从精舍传出。
陈顺安神情古怪,脑海中忽然划过‘拳打南山敬老院。脚踢北海幼儿园’这荒谬之语。
石林之中,有奇峰危石,千姿百态。
或狮或虎卧山崖,似戟似矛入碧空。
两人没有多看,径直走进最深处。
只见有六面人高的石碑,默默矗立于一片坦地之上。
每面石碑上,都各有不同的碑文、图案。
地上还有一面光滑的花岗岩,遍布或深或浅的指痕,共计四十余道,名之为‘飞仙碑’。
想来是历代观摩真功图,有所领悟的武者,留下的劲指,蕴有他们的领悟。
陈顺安目光扫过六面石碑。
只觉全是莫名其妙的鬼画符,歪歪扭扭,不成体系,看久了还会生出恶心眩晕之感。
远远地,还有拳脚相加、搬运气血的哼哈声传来。
那些年轻武者离此处较远,且有徐鸿吩咐,暂时不会往这边来。
“去请功吧,每次观碑需烧香一炷。随便挑哪面都行,能领悟多少是多少……或许,这是你唯一观摩真功图的机会了。”
徐鸿似乎想到了什么,声音冷凝,朝陈顺安递出一把线香。
同时他身形一晃,就消失在原地。
“好快的轻功……不,不对,不是轻功,而是劲力!劲大力沉,单纯的爆发力!”
陈顺安目露惊叹之色。
徐鸿可是武举人,积年的一流武者,实力雄浑,放眼整个武清县能压过他一头的,寥寥无几。
几息后,徐鸿去而复返,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裹。
陈顺安诧异道:“这是……”
徐鸿将包裹递过,道,
“老夫人吩咐的,她久居庄中,吃斋念佛不愿出门。没机会当面庆祝你突破二流,被你们东家看重之事……
这是她给你备的一些习武资粮,甚至包括一流境界的养神大药、乱神散方。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用得上吧……”
陈顺安闻言,目光触动,心中某处陡然变得柔软起来。
不得不说,老太太对陈顺安极好,几乎当半个儿子对待。
陈顺安对其,亏欠颇多。
“当然,资粮不算太多,也就够你一段时间耗用。毕竟老夫人膝下子孙颇多,她也不再管理庄上营事,都是用自己积攒多年的棺材本贴补……嗯?好像有人来了,我给你拖住!”
徐鸿正解释着,却猛地回首,目光有神,似乎穿过茂密林荫和精舍墙壁,直接看到学斋之外。
他五指一递一抓,包裹塞来,又将陈顺安手里的编鱼篓瓶扣住,眼睛一眨就消失原地。
“寿礼我帮你转交……抓紧时间!不要贪多,只要记住一副,足够你他日踏足一流境界了!”
声音回响,偌大的石林刹那归入安寂。
空山无人,唯有从精舍传来的试卷翻阅声,却更显几分清幽。